林清玄雨落时，我在旧时光里捡了颗糖

劲舞骄阳 · 发表于 2025-7-17 09:4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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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07月14日 08:16 湖北 6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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檐角的雨珠垂落，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响。我坐在老藤椅里翻一本旧书，纸页间夹着去年深秋母亲捡的银杏叶，边缘泛黄发脆。她那时刚做完化疗，手抖得厉害，却执意要把叶片夹进书里：“留着吧，等明年你看，新叶子又会长出来的。”如今叶片轻得托不住一声叹息，可那句带着药味的话，还在纸页间发烫。

人这一生，谁不是在雨里行走？就像母亲总说的“晴带雨伞”，可真遇上瓢泼大雨，再周全的准备也会湿了肩头。她住院时总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，化疗掉的头发藏进枕头下，却在我削苹果时突然说：“你看窗外那棵玉兰，去年被雷劈了半枝，今年不还是开花？”原来那些藏在皱纹里的坚韧，早把“不如意事十有八九”熬成了温水，喝下去不呛喉，却能暖透五脏六腑。

前日去巷尾修表铺，老师傅正给一块旧怀表上弦。表盖内侧刻着模糊的“1987”，他说这是位老太太送来的，是先生年轻时送的定情物，“指针不走了，人也走了三年，她就想听听滴答声”。老师傅调齿轮时动作极轻，像是怕惊扰了时光里的人。我忽然想起母亲走后，我总对着她的茶杯发呆，明明知道不会再有人用，却每天都要倒半杯温水——原来人最执拗的，是想留住那些已经停摆的瞬间，可日子的齿轮从不会为谁停转，你握得越紧，沙漏漏得越快。

窗台上的茉莉开了，只有两朵。前几日台风过境，枝叶被吹得东倒西歪，我蹲在雨里扶了半天，还是断了根细枝。今早却闻到淡香，那两朵花顶着雨珠颤巍巍地开，像极了母亲最后那段日子，明明疼得夜里睡不着，见我来却总说“不碍事”。草木总比人坦诚，它们从不在意风雨，只顾着把根往深处扎，绿得泼辣，活得认真。或许生活的真相就是这样：给你风雨的同时，也给了你扎根的勇气。

暮色漫进窗棂时，泡了杯母亲爱喝的龙井。茶叶在水里浮浮沉沉，像极了她生前总说的“日子嘛，起起落落才有意思”。她走那天也是雨天，护士来拔针时，我握着她逐渐变凉的手，忽然想起她教我叠纸船：“水往低处流，船往远处走，留不住的，就让它去该去的地方。”原来那些以为过不去的坎，原是生命的转弯；那些以为忘不了的人，终究成了记忆里的剪影——不是时间治愈了一切，是我们在时间里学会了，把思念酿成往后的糖。

雨停了，月亮从云里探出头。我走到院子里，踩在湿漉漉的石板上，空气里有泥土和草木的清香。母亲种的薄荷冒出了新芽，去年她亲手插的月季，断了的枝桠旁竟抽了新条。原来生活从不是让我们把所有事都做好，而是让我们在失去之后，依然能看见那些悄悄生长的希望；不是让我们留住所有想要的，而是让我们在想念时，能从风里、花里、寻常日子里，认出那些从未离开的爱。

夜色渐深，茶凉了半截，书里的银杏叶仍安静躺着。母亲说得对，新叶子总会长出来的。所谓“常想一二”，原是把八九里的疼，酿成了一二里的暖——那些走了的人，其实都变成了光，落在你走过的每一段路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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