陕西渭南：沋河川史家村河滩戏水的市民们

骊泉

渭南的夏日，向来是有些燥的。然而这沋河川的史家村旁，却别有一番天地。河水从黄土塬上缓缓淌下，不疾不徐，竟将暑气冲淡了许多。

河滩上早已布满了人影。远远望去，只见一片攒动的人头，杂着各色泳圈、水枪，倒像是河床上凭空生出了许多会移动的花。走近些，便听见水声哗哗，夹着人语笑声，竟将水流声也压下去了几分。小贩们擎着各色物事，在人群里穿梭，嘴里不住地吆喝：“冰棍——凉甜的冰棍！”“水枪嘞——十块钱一个！”

有一家子颇引人注目。男人约莫四十上下，赤着膊，将三四岁的小儿托在肩头，那小儿笑得眼睛眯成两道弯，小手不住地拍打父亲湿漉漉的头颅。女人穿着素色裙子，站在没膝的水中，一手挽着裙裾，一手向孩子招着，嘴角漾着笑纹。稍大些的女儿自顾自游开了，时而扎个猛子，从水中钻出来时长发甩出一片晶亮的水珠，在日光下竟闪出七彩来。

小儿终于下了水，套着鹅黄色的泳圈，两只胖腿在水中乱蹬，溅起水花无数。男人便俯身下去，教他用手划水。女人的裙裾早已湿了大半，却也不顾，只掏出个什么物事来，大约是吃食，递到小儿嘴边。那小儿一张口，却又被水花溅了满脸，便摇头晃脑地躲避，反将母亲的手推开了。

不远处，几个半大孩子打起水仗来。一时间水花四溅，攻势猛烈，竟殃及了旁观的老人。那老人也不恼，只抹一把脸，笑骂道：“小崽子们，没大没小！”却顺手撩起一捧水，向孩子们泼去。于是战局扩大，笑声更响了。

岸边石上坐着老妪，大约是那老人的妻。她并不下水，只将裤腿卷至膝头，双脚浸在水中，眼却跟着孙儿们转。时而喊一声“小心”，时而嘱咐“别往深水去”。她脚边堆着各色物事：毛巾、衣物、水壶，还有方才小贩处买来的水枪，尚未拆封。

日头略西斜时，水中人渐渐少了。那一家子也上了岸，男人用大毛巾裹了小儿，女人替女儿拧着长发里的水。小儿却还不肯安分，从毛巾里挣出半个身子，指向水面：“还要玩！”做父亲的便笑：“明日再来。”小儿不依，扭股糖似的缠磨，终于得了根冰棍，才安静下来。

回去的路上，小儿已在父亲肩头睡去，脸上还沾着水珠。女人一手牵着女儿，一手提着湿漉漉的泳圈。女儿忽然仰头问：“妈，明日还来么？”女人笑而不答，只将女儿湿漉漉的头发拢到耳后。

河滩上的人渐次散了，小贩们也收摊离去。只有沋河水仍是不急不缓地流着，带走了这一日的嬉笑喧哗，却将些许快乐的水汽，渗进了两岸的黄土之中。

水边一日，原不过是尘世中最寻常的欢乐，却也是最难得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