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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是谁最先喊出的那一声惊叹,带着夏日午后特有的、被惊喜冲破的慵懒:“快看!农行家属院的凌霄花开了!”
这一声,仿佛是投向平静湖面的一粒火石,瞬间点燃了整个家属院的目光。于是,所有人都抬起了头,望向那面斑驳的老墙。
是的,它开了!开得那般不管不顾,那般轰轰烈烈!
那不是一朵朵花的悄然绽放,那是一片橙红色的火焰,从灰扑扑的墙体上猛然喷薄而出,以一种席卷一切的姿态,宣告着盛夏的正式加冕。它们像一群顽皮的、举着小喇叭的精灵,从绿得发亮的藤蔓叶片间探出脑袋,密密匝匝,层层叠叠,鼓着腮帮子,铆足了劲儿,向着湛蓝的天空,向着院子里所有鲜活的、沉静的生命,吹奏起一曲嘹亮、炽热的夏日序曲。
这片凌霄花,是我们家属院的“老住户”了。它的根,深深扎在那栋楼墙角,那里的砖石,见证了多少人从青丝到白发。它的藤,像遒劲有力的臂膀,攀附着、拥抱着这面老墙,将岁月的刻痕都一一抚摸,然后用最蓬勃的生命力,赋予其全新的光彩。春天,它只是不起眼的藤蔓;初夏,它积蓄着满身的能量;而当蝉鸣开始变得肆无忌惮,当空气中都弥漫着阳光被炙烤的香气时,它便在一夜之间,为我们献上这整面墙的辉煌。
我爱这凌霄花!爱它那毫不矫揉造作的生命力。它不像温室里的玫瑰那般娇贵,需要精心呵护;也不像文人笔下的墨菊那般孤高,遗世独立。它就是这般,扎根于最平凡的土壤,攀附于最寻常的墙垣,却能绽放出最惊心动魄的美。那是一种带着野性的、奔放的美。你看那橙红,不是羞怯的粉,不是忧郁的紫,而是太阳的颜色,是心脏里奔腾的热血的颜色。它热烈、坦荡,仿佛在对每一个路过的人说:“嘿!看看我!生命就该如此燃烧!”
花墙下的孩子换了一拨又一拨,而看花的人,也添了许多岁月的痕迹。傍晚时分,当夕阳的余晖为这片花墙镀上一层更加温暖、更加浓郁的金色时,这里便成了院子里最美的风景线。摇着蒲扇的奶奶们会聚在花墙下的石凳上,一边聊着家长里短,一边不时抬头看看这片花,眼神里满是柔和的赞许。她们说,这花就像院子里的年轻人,有股子冲劲儿。刚下班回来的叔叔阿姨们,骑着自行车从花墙下经过,总会不自觉地放慢速度,抬头望一眼,一天的疲惫仿佛都被这热烈的色彩融化了些许。就连那些平日里步履匆匆的年轻人,此刻也愿意停下脚步,拿出手机,定格下这片震撼人心的美丽,然后带着一丝微笑,继续奔赴自己的生活。
这凌霄花,早已超越了植物本身的意义。它成了我们家属院的图腾,一个季节性的、却又无比深刻的印记。它是我们共同的视觉焦点,是我们闲谈时最生动的开场白。它是时间的见证者,看孩童长大,看青年老去,看新的生命降临。它更是一种精神的象征——那不屈不挠、向阳而生的攀登姿态,那在平凡中创造不凡的炽热情怀,不正是我们这些生活在院子里的普通人,对生活最朴素、也最执着的追求吗?
“凌霄”,凌云而上,志存高远。它依附着墙,却从不卑微;它热烈地盛开,却从不喧哗。它只是用自己的方式,一年又一年,为这个承载了我们太多记忆的家属院,注入最滚烫的生命活力。
今夜,我推开窗,月光如水,晚风格外温柔。远处,那片凌霄花的轮廓在夜色中依然清晰,像一片沉睡的火海,孕育着明日更盛大的燃烧。我仿佛能听到,那成千上万个小小的喇叭,在静谧的夜里,正对着星空,合奏着一曲无声的、只属于我们家属院的,盛夏交响。
啊,家属院的凌霄花开了!真好!这夏天,也因此而变得无比丰盛和值得期待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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